2008泰緬邊境海外資訊志工-姿婷(政治大學新聞系四年級)

姿婷

初衷

台灣的志工,可以讓原先已堪稱圓滿的社會變得更溫暖、更美好,但若是第三世界國家的志工,卻往往可能是當地教育、醫療援助行動中不可或缺的一枚小齒輪。站在即將走向人生另一個階段的轉捩點上,我深切地期盼可以藉由參與「海外志工服務」,奉獻一己之力,並同時對所處的社會有更深一層的體察,讓每一次的能量累積成為未來夢想「讓世界因為我的努力而有一些好的改變」實現的基石。

出於自身意願、完成專業培訓,並以正確的態度完成所有以「人」為核心的服務工作,這是我對於志願服務工作的看法。始終覺得在絕大多數的時候,志工往往是一個學習者多於服務者的角色,所以專業的訓練顯得相當重要,它是能否順利服務他人的關鍵所在。因此,每次從事服務時,我總是僅記著社工人員的各項指導,努力縮小自己,以「熱忱」及「用心」的專業態度去完成每一項工作,讓對方有愉悅、受尊重的感受。

若有幸能夠到泰緬邊境擔任資訊志工,我將盡全力同時扮演「志願服務者」及「快樂學習者」兩個角色。在「志願服務者」方面,除了依據協會服務內容(如:數位教材製作、資訊啟蒙營)整合原有的資訊傳播、軟體製作設計、活動企畫執行等專長及行前各項軟硬體的準備外,更希望進一步發揮「記者」記錄觀察的專長,將此行的所見所聞以專題等形式,透過各種媒介向外傳播,讓更多台灣人可以看到不一樣的世界。我希望此行不僅可以為泰緬邊境的資訊落差問題盡一份心力,也可縮減台灣對第三世界的資訊斷層,引起更多的社會反思。而在「快樂學習者」的部分,從事前文化、語言、協助協會團員等各項準備,到當地服務及返國後的持續回饋服務,我期許自己可以隨時抱持著「合作、熱情、開放」的精神去貫徹,並以尊重、關懷的平常心,在與伙伴一同服務他人的同時,和當地人與文化有更多元的學習。(2008-03-04)

過程

出門那天,剛好是台灣的父親節,鮮少和我們說話的老爸和我小聊的一番。「長大了,要多想想自己的未來,出去走走、去體驗是件好事,凡事小心好好照顧自己,爸爸沒有希望你一定要是什麼樣子,只希望你活的快樂。」聽著聽著眼淚便不自覺的流下來了。想著即將開啟的旅程,或許正因為老爸的這一席話,因甫畢業而徬徨的我多了更多嘗試的勇氣。

從YES甄選、培訓直到出發前夕,雖然時時刻刻將八月赴泰緬邊境一事放在心裡,卻始終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態度去思考這件事情。曾經一度很徬徨、無措,畢竟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會不會造成別人的負擔?會不會因為自己無知的言行舉止無意傷害到別人?我可以作些什麼嗎? …很難專心去思考這些問號,畢竟同一時間身處忙碌的課業及活動之中。最後,我選擇「放空、歸零」,不作任何的想像,也不給任何事物有任何的標準設定,作好自己該準備好的東西、懷抱著應有的態度,時時提醒自己要觀察、思考。就這樣2008/8/8我帶著一點勇氣、一顆放空的腦袋、一些講義教材和第三批的伙伴們一同前往邊境。

●夜宿曼谷機場--有冷到
下了飛機,找個位置安置好行李,一部份的伙伴便趕緊去客運站買明早前往美索的車票。第一次夜宿機場,沒有經驗的我們到了半夜,除了神智不清之外,同時呈現飢寒交迫的窘境。看著一旁的外國朋友很舒適地蓋著毛毯睡得如此香甜,真的不禁豎起大拇指佩服。

●八小時的美索客運
曼谷的客運站非常大,往來的人潮也相當多,數十個地區的售票口看過去頗為壯觀。利用還沒上車的空檔,我們稍微在客運站溜達,突然間廣播器裡播放一首很有精神的歌曲,頓時間整個客運站像是靜止一般:走動的人停止,原先坐著的人起立,我也立刻跟著反應。事後尋問領隊,果不其然剛剛是播放泰國的國歌。回想起剛剛所有人尊敬專注的神情,不禁有些感動,這種對於國家至高無上的尊崇情感,在充滿著政治口水的台灣幾乎是絕跡。

八個小時的車程也是第一次。中途下車十五分鐘扒幾口飯吃,車程便繼續,中途經過檢哨站,警員上車盤查有無非法入境的乘客,有些膽戰心驚,默默的期許不要有人被帶下車。下午五點整準時抵達美索鎮,良恕姐親切的接待我們,異鄉生活終於要開始了。

●一切從認識環境開始
學著認路、學著點菜、學著簡單的生活用語、學著習慣當地的氣候,開始上課前每天的生活就是學著熟悉身旁一切。我們很幸運的有著熟悉當地、會說緬語的領隊及懂泰文的伙伴建勛,加上第一、二梯次伙伴的經驗傳承、長期駐地的台灣朋友,一切都很順利,慢慢地步上軌道。

美索鎮是泰緬邊境的大鎮,有相當多不同文化的人群居於此地:泰國人、緬甸人、甲良人、穆斯林、華人及來自世界各國的志願工作者,不同的族群共同交織出豐富的生活場景,多語言的招牌、菜單、各種傳統服飾、琳瑯滿目的美食等等都是最直接的見證。這週的後半段,開始到TOPS、移工學校幫忙。TOPS的部分主要是幫忙整理《Inside News》的BLOG,《Inside News》是一本報導緬甸軍政府迫害甲良人的新聞雜誌,以季刊的方式出刊,週四週五下午連著兩天過去拜訪《Inside News》的工作人員,和他們聊天之際瞭解大致的情況,好為接下來的任務作準備。

移工學校座落在離鎮中心有些遠的村落,由於正好碰到泰國的母親節,因此這個星期沒有正式上課。難忘擔任秀菁的FLASH助教時,第一次看到學生們拿著書(包)、幾乎是跑進來坐在電腦桌前、笑著等待上課那個令人感動的場景。La Pa Moo是在這堂課裡第一個認識的學生,由於要練舞的緣故,他沒有辦法在上課時間來上課,利用練舞空檔的時間跑回教室,他問我說,我們可不可以在早上的時間去教他。由於移工學校的文憑是無法使用的,因此在學校裡的孩子即使認真唸完十年級的課程,也無法順利去念大學(當然也有很多的原因是沒有正式身份及經濟能力等),畢業後往往會因為沒有一張身份證而只能到工廠作苦力。許多孩子因為種種緣故放棄唸書、出外工作成為童工好讓家人、自己可以繼續過生活。浮現的一切不斷的衝擊著我。

●請繼續思考、觀察
這段期間裡,我對於自己的「志工」身份再次感到懷疑:自己是來這裡作什麼?認識環境?上課?或根本是來體驗、度假(另一種觀光客)?緩慢的工作步調、舒適簡單的居住環境、當地朋友友善的招待歡迎等,眼前所見的背後蘊含著什麼樣的社會意涵?我們的言行舉止(如:教學)會不會只是優越意識的另一種展現?重重的問號不斷出現在腦海裡。當然知道自己要用心觀察、體會,然而好像不管怎麼努力,一切就有如隔層紗一般,語言、文字、不一樣的生活場域等等太多太多,難以在短時間瞭解、融入(當然別人也不見得一定要接納你這個異鄉客)。這些日子以來,我們時常對這些事情不斷的討論、反思,或許沒有辦法產生很成熟的想法、觀點,但我想這個用力思考、體會的過程正是這個異鄉送給這些小志工們一個最棒的禮物吧!(2008-08-16)

 

兩個星期過去了,身體似乎很習慣這裡的生活,十二點多自動睡著,八點多半自動醒來,雙腳如果沒有踩到每天應該有的腳踏車里程數似乎還不太自在,生活中屬於Daily的一切不太需要動大腦就可以輕易完成,看來就生理而言已經被制約了,不過老實說挺喜歡的!那麼,心理呢?兩個星期以來,從認識環境到上課、拜訪TOPS、Inside news及ABAG、幫忙蓋play ground走訪邊境市場、傳統夜市、超市、小販、各式各樣的餐廳、小吃店等,生活的經驗場域似乎不斷地再拓展,體驗的累積也不曾間斷,但又能觸及多深?

●本質是一樣的,因為是Truth
如果用完成當週心得作為每個星期的起始點,那麼我想這週是從那個星期六、大夥聊著天的夜晚開始的。我想聊天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在美索。在許多難分難解、彼此糾結的現實環境裡,透過聊天,加上幾瓶酒,大家可以一同反覆思辯、討論,為彼此打氣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繼續找尋逐夢的勇氣。這天晚上的相聚,讓我幾天下來許多想不透的問號、情感慢慢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不過這到也不是什麼答案,最多就是一些方向吧!

下課後返回學校尋找隨身碟時,等待的過程中,Solo友善地問我: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無法找到開電腦教室的鑰匙時,學生安慰我,和我保證說:你可以安心我會幫你收好隨身碟,離開前King提醒、叮嚀我們:回去要小心,這裡晚上有一些青年幫派會出沒,要小心安全…

當他們將我和他們看待成一樣的時候,為什麼我要覺得我們與他們不同?就像老吳所說的"本質"Truth “撕下難民的標籤,我們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都是人,我們都為了生活不斷地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不是嗎?其實他們可以不接受我甚至冷漠、提防以對,當他們年復一年地面對著這麼多來來去去的"志工",但他們並沒有這樣,那他們又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呢?好問題,持續體會中。

●志工大忌:一廂情願
星期一早上是Hsa Thoo Lei的校慶,就像台灣中小學的校慶一樣,有著許多精彩的甲良傳統舞蹈表演,鄰近的住家、小販也一同來共襄盛舉,好不熱鬧。表演完後大夥一同吃著緬甸傳統早餐「Mo Ha Ga」,好吃,但真的也是辣到眼淚都流出來了。途中和Jo Su Ne小聊一下,除了提到上課的方式,也提到了建置Blog的想法,Jo Su Ne告訴我放慢速度,將重要的東西寫在黑版上或用ppt表示,讓大家可以用筆抄下來,教的東西才有辦法讓大家能夠記下、全部吸收,而Blog他則覺得不是很重要,或許是考量到維護的問題吧!

由於他的建議,我重新調整了許多教學講義的內容,採取新的教學方式,果不其然讓我在隔天的第一堂課裡,看到了很多很感動的場景,學生們非常認真的在抄筆記、練習,有些學生甚至和黑板上抄的一模一樣。從台灣來的我們,往往很容易陷入自己習以為常的學習方式,所考慮到的也往往是從自己的觀點出發,認為應該要怎麼教、該要教多少,放置的重點也常常是自己認為什麼是重點而很少去關注到他們真正的需要(我們常常只會關心到他們想學什麼,但這通常是不夠的)。

●伙伴很重要:提醒
星期四的早上,SAM聚集了原先在各作自己的事情的大家,給我們看了一些去年活動的照片,要我們加上自己的照片裝飾起來,裝飾在梅道診所、Hsa Thoo Lei等等。突然間好像醒過來了,由於每個星期都有課程要準備、調整,加上新加的課程Indesign、pagemaker以及生活裡瑣碎的一些事情,有時候真的很容易會忘了當初滿腹熱血的想法,不知不覺地變成先把該作的事作好再說...不同的人會在不同的觀點、高度看待相同的一件事,但最重要的是可以互相提醒。像是大哥哥一般Sam提醒了我們許多因例行公事而忽略的想法。

搭起YES與Hsa Thoo Lei及MTC的橋樑,串起不同批次的YES伙伴,讓Inside news得到更多的曝光等,建BLOG、串連貼紙、編譯文章、相片布置在上課之餘可以慢慢地耕耘一些東西。就像Sam、Yvonne說的,如果沒有YES我們今天都不會在這裡,懷著感恩的心、一種以這個團體為榮的驕傲,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做,也應該做。

回想起當時在Hsa Thoo Lei時,校長一邊遞給我們邀請的卡片一邊問我你們是什麼單位的?當下還真有點傻住。在邊境,有太多來來去去的人,我們不過是其中一支小小的隊伍,但透過很多的用心及持續的耕耘,我想或多或少YES創造出他獨有的特色及價值,到也不是什麼搶功勞,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應該被知道,或許是傳承、或許是分享、也或許是陌生人間彼此的交流,總覺得該留下的,就用讓他好好留下吧!(2008-08-24)

 

採訪、寫專題報導是來美索前自己心中的願望,然而來到美索約五天後,我幾乎是放棄了寫報導的念頭。對我來說,專題報導需要全心全力的投入,先對背景資料有較為完整的瞭解,接著集中注意力去蒐集各種需要的材料、挑選整理後才能進行撰寫、編輯。回想起自己現在為何可以在這裡?因為我是YES派來的小小資訊志工。對於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我有許多應盡、也應該盡全力做好的事情及義務:準備課程、對於各種需求的隨時調整、完成協會的例行任務(心得、進度表等)及一些臨時的工作…,然後我發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完成一篇好專題,時間真的不夠。

時間及loading的因素之外,最影響我的恐怕還是因為不想因為採訪的關係,無意間過度侵入當地人的生活(由於曾經接觸過來自美國的公民記者,對於他們採訪方式、敘述的主觀論點有些難以接受),想用比較自然的方式慢慢地去瞭解關於他們的故事。或許比較少、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這些都沒關係,因為我想聽的是他們的觀點、他們的故事。

●News inside
《Inside News》是由一群Karen朋友辦的內地雜誌,以緬甸內戰、Karen族人的內地遭受迫害的新聞為主。來美索後每個星期都會去拜訪這群朋友,介紹一些排版軟體(Pagemaker、Indesign)的使用、和他們討論BLOG的整理,休息之餘就聊天、交流”同行”的心得。Blacktown、Timothy、Eray是每次訪問都會出現的固定班底,也就是《Inside News》的編輯群,不過他們同時也兼任記者的身份,常常一出外採訪就是一個多星期,有時他們兼任翻譯,協助國外的NPO、NGO組織進行相關的工作。

這些封鎖在緬甸內地的種種有不少外地記者進入採訪、試圖揭露,但往往容易因為對於Karen族、當地其他民族的認識不足,往往容易流於表層現象的描述。「他們對於我們族人的描述是多半野蠻、粗俗的,他們並沒有真正的瞭解我們。」Blacktown告訴我:「但也因為我們太熟悉這些事情,有時候容易跳過一些我們認為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去寫新聞,可是外國人不見得可以直接瞭解這些事情。」

閱讀內容部分的門檻加上經費、人力等問題,使得《Inside News》幾乎沒有多餘的人力去經營媒體行銷、BLOG管理等,這讓目前唯一由Karen人所辦的雜誌漸漸成為一份只有在地圈內人才知道的刊物。(目前《Inside News》多發至難民營及一些當地NGO、NPO組織)

對於新聞從業人員來說,讓該被知道的事情為大眾所知是最重要的使命(閱讀率=社會影響力)。而對這群長期被緬甸均政府迫害的Karen族人而言,這樣的感受想必更加深刻吧!由於其揭露的事件對於緬甸當局政府影響不小,因此這群工作者備受頗大的壓力及關注。對我們來說,電視新聞報導司空見慣,但對他們而言,現有的採訪型態之外(攝影、文字),一台攝影機都可能造成他們的危險。一般媒體習以為常的一切,很多時候在這裡都顯得困難重重(不過也要考慮到其適用性的問題)。

我們能作些什麼呢?讓這份雜誌讓更多人知道吧! 就像當初寫專題的初衷:我想讓這裡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放棄專題,我想寫BLOG,去敘述我一個月來的走走停停及感受。因為所感受到的、所見所聞的不過就是一個在美索生活一個月的點滴。一個月可以觸碰到什麼呢?不過就只是當地人生命中的一個小小的部分罷了!然而,這一個月對我來說,卻是生命很特別的一部份。時間的長短往往總和其影響力不成比例。

持續地瞭解當地的種種,去傳遞、編譯更多的新聞,比起一個月個人初淺、片段的敘述,感覺上好像可以產生多一點的價值,一樣可以完成當初的夢想,只是形式不太一樣。正所謂計畫趕不上變化,不想太計較,好好做吧!(2008-09-01)

 

Hsa Thoolei是一間座落在美索鎮市郊的緬甸移工學校,距離美索市中心有段不短的腳踏車車程,周圍座落著不少以草、竹、旅片搭建而成的小屋。這裡的學生和其他偏遠山區的移工學校一樣,學生大多都是緬甸人或來自緬甸的甲良人(泰緬邊境的少數族群之一),有些人住學校,有些人則住在有些遠的地區。儘管小小的升旗台每早都會升起泰國國旗,然而這間擁有”貴族”水準的移工學校卻不被泰國政府承認(雖稱貴族但無論是設備或是師資都無法和台灣的偏遠國小相比),當地泰國人稱呼這類機構為「(語言)學習中心」,不承認其發放的文憑,因此這裡的孩子唸完12年級後,多半回到難民營、比較幸運的可以到當地組織、山區學校工作,每年有幾名幸運兒可以申請出外唸書,有機會拿到一張讓他們可以自由活著的身份證(當地的移工學校多透過國外組織資助建校,因此部分學校有機會將少數優秀學生遴選出國)。

還記得兩個星期前,第一次到Hsa Thoolei上課時的情景:午後兩點多,每個年級的教室坐著滿滿的學生,大家用力地背誦著老師教導的東西,也有些班級是靜靜地寫著練習作業,有時走廊上會有理髮師幫小男生理頭髮。這時的操場、playground往往看不到什麼孩子玩樂的蹤影。

三點放學鐘聲一響後,學校的各個角落立刻呈現另一幅場景:體育館前,昂揚的鼓聲不斷傳來,不同年級的孩子勤奮地練習甲良傳統舞蹈;鋪著砂石子的排球場有許多孩子打著高水準的亟速排球(每次下去湊熱鬧總是會讓手淤清上好幾天);走廊上,有孩子彈著吉他唱歌,也有剛洗完澡率性的披著沙龍的孩子酷酷地走著,一旁的角落也不時可以看見練足球、踢藤球的小小身影;少數一兩台電視前,總是能看到一大群的男孩子專心的看著球賽。近六點時分,頓時餐桌排列好,體育館頓時變成餐廳,一陣禱告後便開飯,我們通常也在這個時候和學生揮手告別。

這些情景至到最後一個星期依然如此,不因我們的來訪而有所改變。一個月的停留、每週兩小時的課後教學,過於短暫的片刻讓較為完整的電腦軟體教學成了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之後是否會有其他老師來接手也是個看不到回答的問號。由於這次安排上課時間是Hsa Thoolei高年級(Grade 11-12)的學生們每週僅有的電腦教室時間(共四小時,或者可以說是他們僅有可以接觸到電腦的時間),因此常常會分辨不出些學生是來使用電腦還是來上課,但也不好意思佔用了他們寶貴的電腦教室時間,最後決定採取自由放任政策,想學的就來,不想學的就作自己的事。有時想到這些事情真的會覺得無力,因為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和他們分享一些東西,對他們產生一點點的幫助。

最後一次photoshop的課堂裡,除了課程內容之外,我和學生分享一些網路上免費的照片處理軟體,希望可以在回台灣後讓他們擁有一些持續自學的能力。「或許我們沒有辦法去很多地方,但我們可以用網路去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心疼眼前難有機會可以外出旅行、求學的孩子(Has Thoolei的學生幾乎都是來自於Refugee camp,沒有身份證無法自由行動),我試圖想用另一種方式去引發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好奇及希望。「網路或許是一個方式吧!」我這樣想著。

「除了這裡(學校)我沒有辦法用電腦,電腦對我們來說太昂貴了,我一年前來到這間學校,才開始學電腦,我的家鄉沒電腦,不過有很多很多的山和森林喔~」學生和我說。「恩~好棒阿!Vicky很喜歡樹和山林喔!Vicky在台灣的家充滿著很多人和很多的房子,台灣是個小小的島,可是有一堆人在那裡過生活,所以有點擠。不過~除了電腦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讓我們認識世界啊!像是書、報紙他們都可以讓我們知道很多很多東西。」學生點點頭接著問道:「之前另一個老師帶來的東西也是電腦嗎?」「恩~那個叫Notebook也是電腦的一種,但是比較輕,可以像書一樣裝在袋子裡讓你帶著跑來跑去。」學生聽了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接著笑了一下。突然間我不敢往下說,在台灣有非常多的大學生人手一台NB上課。

課後回家的路上,鬱悶的心情讓我不斷嘲笑自己那過於自以為是的天真。那是一種很難過的感覺,「That is too expensive for me」在耳邊不斷播放,這麼一個好學的孩子,但他們的未來(在物質及精神層面)卻常常無法令他們像一般的孩子那樣懷抱希望。很心疼,卻也不斷地在他們身上看到一種稚嫩的勇敢。他們臉上幾乎看不到眼淚、落寞,卻時常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堅毅的神情。

還記得自己曾在報名動機寫下海外志工時常是當地推動教育不可或缺的小齒輪,然而Has Thoolei學生告訴我事實是Has Thoolei每年都許多來自國外的志工老師在此上演著相聚分離的劇碼,暫且不去討論前來此地志工的動機及造成的影響,習慣面對分離的學生們並沒有在離別的時刻冷漠或難過相對,Klo Say努力地擠出從香港老師那學來的一句話送給我「我會記得你」,即使我聽了快一分鐘才聽懂,但那卻是我聽過最美的一句話。很多事情再也不是我們習以為常的那樣,在這片異鄉的土地上,我與這群學生們一起努力地思考、找尋自己生命的出路。一切還未結束,所以決定不劃下任何的句點。(2008-09-11)

回饋

「我會記得你。」那是在我離開Hsa Thoo Lei前,Klo Say說了好多次我才聽懂的一句動人的話,剎意外,更多是更多的感動。只因我曾經以為離開始會聽到「你會記得我嗎?」然而最後卻是聽到「我會記得你。」不知不覺回到台灣已經這麼久了。還記得剛回台灣時,從生理到心理都在意料外的不適應:快速卻又有些冷漠的車水馬龍、接連開不完的會、一天天滿檔的行程、騎車騎到發抖的手、不停地為自己光明未來打拼的許多台灣人…好陌生又在熟悉不過的場景,不斷地交錯著,對於曾經在明確不過的人生目標,我…再一次的茫然了。

回國隔天是一場面試,很明顯的我還身陷在一種茫然、抓不到著力點的狀態,看著面試的朋友眼睛發亮的看著面試官介紹自己洋洋灑灑的經歷(可以想見的是未來對於一份多金好工作的單純期待),頭又開始暈了…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日子是不會停下來的。回到校園開始了研究生的生活,Mae Sot的大家想必也依舊用原有的節奏過著自己的生活,然而「長久的聯繫」就不見得是如此容易了。問題或許是時間(不同的生活節奏及loading),但也同時明白這需要更多的用心。當時許下的承諾,即使在忙都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地落實,儘管速度會有點慢,這…似乎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一些回饋。

現實生活中,除了作業、社交、自修等各種事情所造成的時間壓力外,更強烈的衝擊是來自於一種異於主流社會的價值觀。兩股強而有力的拉扯力量,看似勇敢的背後或許是更多的落寞及孤單。「不讓任何努力的人被遺忘」是從小就自卑的我最大的夢想。為此我開始學習當一名小小的志工,關心在不同社會角落的朋友,想藉著自己的一些努力,讓他們知道他們沒有被這個社會遺忘。進入研究所後我踏入文化創意產業開始摸索,希望可以透過自己的學習、努力讓台灣一些位處邊緣的鄉鎮(甚至是世界的小角落們)可以重新發掘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價值,然後學著相信自己,用自己的方式活出生命的尊嚴,而不再因那些所謂的「主流標準」理所當然的被犧牲、被遺忘。

看似痴人說夢的夢想陪著我一路走來,在2008年的暑假我找到了更多的力量。在美索一個月的日子,還來不及完成些什麼(更遑論留下些什麼),有人曾因為你的一些努力,努力的用著不熟悉的語言,告訴你「我會記得你」。記住,是最大的肯定。而Yvonne更在我一度懷疑自己的時候,告訴我「還有我們,理念是一樣的。」這段回憶是我年輕時努力、堅持而走過的一小段路,放在心裡,時時惦記著,讓這股力量永遠提醒自己,除了自己的未來更要看到更寬更廣的世界,然後勇敢地相信自己傻傻的夢想,堅持下去。

美索的日子除了給了我滿滿的勇氣外,更讓我認識了很多很棒的朋友、伙伴。悠然的生活步調,讓我得以有許多時間空間去反思自己生命的價值,再次學著謙卑、學著感恩、學著努力然後付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來自於YES、良恕姐、TOPS大家的辛苦奔走,真的很感謝大家,大家辛苦了!(2008-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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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婷到美索之後充分發揮她記者的本性,對許多人都充滿興趣,常常主動地收集資訊。無論是丹麥室友、Inside News、加拿大志工、以及 TOPS 的許多泰國朋友們,姿婷都可以很容易的與他們進入交談,並且彼此瞭解。姿婷對她的工作相當負責,很多時候都可以看到她堅持要將事情做好的身影,也提醒我必須認真準備每一堂課。最後與稚捷合作為Inside News所做的blog頗受好評,整體版面設計也可以看出姿婷的專業,如果與Inside News的交流可以建立起來,相信可以讓大家更快地得到更多相關資訊。(建勛 2008-09-04)